细密画被誉为伊斯兰艺术的珍珠, 是伊朗艺术的重要门类, 它始于古兰经的边饰图案, 后来主要用作书籍的插图。 细密画原本不属于伊斯兰世界。据历史记载,在埃及出土的公元前3千年的文物中就曾有过细密画, 后来又相继在希腊、罗马、巴比伦和拜占庭出土的各类读物、珠宝盒上出现过。到中世纪在基督教的圣经和祈祷书上,也曾有过类似的画种。伊斯兰真正接受这种艺术形式, 大致在公元11-12 世纪的埃及法蒂玛时代, 在这个时期的埃及法雍地区,出现了一些专门从事细密画的画家, 而且非常活跃。在英国不列颠博物馆至今还保存着一张以穆斯林和十字军之间激战为内容的细密画。公元13-16 世纪, 是伊朗细密画艺术空前繁荣的时期, 而这一时间段也正是中国与伊斯兰国家有密切往来的时期, 因此它与中国绘画艺术之间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公元13世纪的上半叶, 蒙古军队攻占了伊朗, 建立了伊儿汗王朝。伊儿汗王朝的开国君主旭烈兀与中国元朝的第一个皇帝忽必烈是兄弟, 这时期中伊两国间使团、文书、商人的往来非常之多, 这可以说是继中国的唐王朝之后, 中伊文化交流史上的又一个重要时期。在这一时期, 许多中国的学者、官员和手工艺人随蒙古统治者来到伊朗, 他们为伊朗带来了成熟的中国文化。 在伊尔汗和其继承人统治伊朗的时期, 图书馆开始成为艺术赞助的一个重要中心。建立这个机构的启发据称来自于中国的史馆传统。图书馆的建立带来的一个重要结果就是促进了带插图的书籍以及书籍印制、书写、版式、镀金、皮革装订等艺术的发展。中伊的文化交流发展到合赞汗统治时期变得更加密切。合赞汗是伊儿汗王朝第一个皈依伊斯兰教的蒙古君主, 1295-1304 年在位。合赞汗和当时的许多蒙古知识精英一样,关注自己民族和其他民族 的历史, 而这种兴趣带来了绘有插图的历史书籍的印制出版。合赞汗本人也是一位艺术的爱好者, 据他的首相拉希德丁记载: 合赞汗在木工、金属加工、绘画、马鞍、缰绳、马刺制造方面具有很高的造诣。 1405-1447 年在位的帖木尔继承人沙卢克把合赞汗当作了自己的榜样。沙卢克的儿子贝桑库尔也是一位对伊朗艺术作出重要贡献的历史人物, 他本人是书法家、书籍装订专家, 还能写诗作画。据法国阿里·玛扎海里在《丝绸之路—中国波斯文化交流史》中记载: 1422年,贝桑库尔派遣宫廷画家盖耶速丁率领使团来到中国。盖耶速潜心研习中国的绘画艺术, 回国时带回了许多中国画, 这些作品据称后来启发了伊朗历史上最杰出的细密画艺术家贝赫扎德。 据史料记载, 在蒙古人入侵伊朗的这场战争中,伊朗13 世纪中叶以前的大量艺术品被毁。西方学者通过对伊朗早期的细密画进行分析研究后认为: 从细密画初期的作品来看, 显然这些作品遵循的不是某一种画法,而是运用了多种画法, 有伊朗的也有非伊朗的, 总之它们同塞尔柱王朝的绘画艺术缺乏血缘关系, 尤其是在基本画法上完全是陌路。我们可以判断, 13 世纪末兴起的细密画对伊朗而言应该是一个全新的绘画品种。 如果我们将伊朗13-16 世纪的细密画作品与中国绘画作一比较, 可以发现它们在许多方面具有相似之处。造型上中国画对伊朗细密画影响很大。在众多伊朗细密画作品中, 如《列王纪》、《摩西传》、《穆罕默德启示录》等, 我们可以发现细密画无论在环境的处理、山水背景以及草木花卉的画法上, 都借鉴了中国绘画的技法。现存最早的伊儿汗时期的波斯古代寓言故事集《卡里莱与笛木乃》中的细密画插图, 在花草、树木、山川以及动物的造型上明显带有中国南宋绘画艺术的特点。而同属早期的《拉施特史集》的细密画插图, 画中的树木、山川和景色的画法则完全就是中国元代绘画艺术的翻版。对此, 西方学者认为, 这是伊朗画家刻意学习中国画技法的结果, 这种学习的风气一直延续到细密画的黄金时期。 此外,在细密画的人物形象上许多也都带有明显的远东人的特征, 如有的人物衣着是伊朗的, 可相貌却是中国人的, 甚至使人难以分辩这些作品到底出自于伊朗画家还是中国画家之手。细密画在人物姿态的处理上也受中国人物画影响很深, 许多中国画中程式化的人物动态成为伊朗画家竞相模仿的对象。在细密画中, 我们经常会发现中国画中的圣贤变成了伊朗贵族, 中国画中常采用的对立姿态出现在了那些闲着发呆的伊朗恋人身上。另外, 在伊朗细密画中常表现云、水、火的形象, 这些形象基本上就是中国画中该形象的翻版。 在13世纪晚期, 象征吉祥的中国龙凤造型也出现在了伊朗的细密画作品中。 关于色彩, 欣赏过伊朗细密画的人一定会对其色彩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世界众多的绘画艺术中, 细密画的色彩极富个性。由于细密画艺术从产生起即是为少数宫廷贵族服务的, 因此在色彩的处理上强调鲜明绚丽的视觉效果。为进一步满足贵族们的奢华审美需要, 甚至把珍珠、蓝宝石磨成粉当颜料。细密画的颜料多采用矿物质, 在设色中偏爱用纯色去表现对象的固有色。这种排斥光影, 强调固有色的表现方法,与传统中国画不拘泥于光源和条件色的局限, 重视表现物体本身固有色的方法是一致的。 中国画和细密画都不刻意追求画面的光影关系, 细密画则几乎从不用浅的或深的色调来表现物体的立体感。例如, 在表现衣物皱褶时, 也是用类似中国画的线条勾勒来表现。细密画甚至从不用黑色去表现黑夜, 在贝赫扎德作于1485 年的《园中苏菲们的聚会》细密画插图中, 我们从画顶端的一弯残月得知这次苏菲们的聚会是在晚上, 然而画家却将整个画面处理地犹如白天一样清晰明亮。伊朗细密画的设色方法, 除去其民族性的特有观念影响外, 深受中国重彩画的影响。 细密画, 曾被译为线条画。许多论述伊斯兰艺术特征的著作称,在世界各民族的艺术中, 能够把线条的丰富性发挥到极致的, 一个是中国艺术,另一个就是伊斯兰艺术。伊斯兰艺术重视以线造型, 而运用线条勾勒形象的造型方法也正是细密画的主要表现手法。中国绘画艺术以线造型的手法可谓源远流长, 在中国新石器时期的众多陶器上可看到以线为主的装饰纹样。距今两千多年的战国时期的龙凤人物帛画在表现手法上即采用线描的方法。在中国传统绘画中, 线的表现是极其丰富的, 仅画人物衣服的褶纹, 就有十八描之说。在元代, 画家赵孟頫强调书法入画, 有意识地将书法的运笔方法运用到绘画中。这种以书法性用笔来作画的技巧,令人惊奇的是在许多伊朗细密画中也可见到, 可见当时中国绘画对伊朗细密画的影响之深。伊朗细密画还受到中国佛教艺术的影响, 细密画在描绘伊斯兰教先知或使者时都在其头部周围画有中国式的火焰纹光圈, 这无疑是受到佛教艺术中佛的头部光环的影响。 综上所述, 伊朗细密画艺术在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 虽然从内容到形式上还保留了波斯艺术的民族特质, 思想上融合了伊斯兰宗教文化的观念, 但在具体的表现技法上受来自中国绘画的影响巨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