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趣悠然》
《瑞雪兆丰年》
《独坐幽篁吐心声》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戴荣华谈到古彩改良时认为，盲目创新不可取— 6月19日至7月5日，“景德镇当代大师陶瓷艺术邀请展”在广州市二沙岛岭南会展览馆举办，19日开展当天，300多件由景德镇当代国家级大师和中青年陶艺家创作的瓷绘艺术精品吸引了大批陶瓷爱好者。其中，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戴荣华参展的粉彩人物瓷瓶作品可谓独树一帜，其自制瓷胎釉色精美，画上仕女气质古雅。被誉为“当代陶瓷艺术古彩第一人”。戴荣华擅长古彩、粉彩，作品也是艺术市场的宠儿，名利之下，已逾古稀的戴荣华在采访时表示，生活上知足常乐，想的只是如何将古彩艺术发扬光大：“毕竟从事艺术，不是为了卖钱，只想精益求精，把每件作品做到极致。” 文/图：广州日报记者刘丽琴 临摹故宫陶瓷纹样 沈从文大赞“美极了” 戴荣华生于江西鄱阳，1954年一家人逃水灾来到景德镇，父亲当起了瓷厂里的一名小工人，从小喜欢画画的戴荣华开始在家临摹连环画，1956年大哥看到陶瓷技艺学校中专班的招生简章，纸张、笔、颜料，什么都不要钱，想到戴荣华喜欢画画，便叫他去报名，经过层层角逐考上了，第二年学校就改名叫景德镇陶瓷学院。从美术系毕业时，因为专业成绩好，被分配到景德镇陶瓷研究所工作，在这里他跟随古彩大师段茂发研习古彩技艺，1962年更赴北京故宫博物院，系统临摹整理明、清陶瓷纹样，历时两年。这大大拓宽了戴荣华的艺术视野，为日后艺术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这段经历对戴荣华影响颇深，以至于50多年过去再谈起依然充满感情。“当时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轻工业部陶瓷研究所和北京财经出版社共同承担‘历代陶瓷纹样研究’课题，我们单位派三个人去北京，其中就有我，去临摹古代陶瓷纹饰。为什么要去临摹呢？因为课题研究最后要出书，陶瓷的纹样是圆形的，立体的，而当时拍照只能拍到一面，临摹可以把圆形的这些纹饰展开，故宫博物院则负责每个图录上的文字说明和解释。” 去故宫零距离接触国宝，这在今天看来也是“美差”一件，“我们吃、住在故宫，能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直接到陶瓷库房提取要临摹的陶瓷，这种待遇太难得了。故宫的安保措施非常好，瓷器不能抱着出来，是放在特制的筐里像抬轿子一样抬出来，筐里垫有厚厚的丝棉，瓷器也都是用丝棉被包好的。临摹时我们能把瓷器拿在手上看，当然也是很小心，我们的工作台有两个台球桌大，桌子上铺有厚厚的黄色毡毯。”在临摹之余，戴荣华利用空余时间常常逛故宫陶瓷馆的陈列，“陶瓷馆按照朝代陈列，从新石器时代到清代，非常丰富，比现在陶瓷馆陈列的展品多。”当时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的沈从文听说“镇上来了人”，便专程到故宫博物院探望，看过戴荣华已临摹好的古瓷纹饰图样之后大赞“美极了”。图样能得到沈从文的认可，纹饰本身具备美感自然是重要原因，但也与戴荣华扎实的美术底子分不开，尤其是画面线条的流畅与准确，更非朝夕之功。“沈从文先生热情邀请我们去他家里玩，他家在王府井，离故宫就两三站路，我记得他的家里藏书很多，而且收藏有古瓷，他熟谙历史，学识渊博，不管是陶瓷还是刺绣，都研究得很深入，绝非泛泛之谈。” 故宫古陶瓷那么多，临摹时取舍的标准是什么？对此，戴荣华告诉记者，“确实会出现和故宫博物院标准不一样的地方，我们从审美角度去要求，考虑造型要漂亮，纹样要好看。但故宫博物院从文物角度去研究，着眼于某种器型、某个纹样是否在某个朝代才会出现，或者其传世的数量是否稀少。有一个典型的例子，我们在库房里看到一个盘子，被打碎了，放在地上的一个角落里。我简单拼了一下，盘子还是很完整，造型一般，但是纹样特别，画的是一个女孩和一个老人，人物、山、树的处理带有古彩的因素，但填的又是粉彩颜色，具有典型的康熙古彩向粉彩的过渡过程中的特征，所以我说这个盘子的纹样有必要去临摹一下。” 上世纪70年代根据这次临摹出版了《景德镇明清陶瓷纹样集 》，“我们还得了几百块钱的稿费，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而在2年时间里，戴荣华对古代尤其是明清两代五彩瓷，在材料、画法、装饰特点上有了深入了解，为他以后的创作奠定了坚实基础。“如此直接、直观地了解陶瓷的发展史，和看书是两个概念。” 陶瓷艺术不能只重装饰不重器型 与粉彩等陶瓷艺术表现形式不同，历经斗彩、五彩及康熙时期的古彩，不仅是中国传统低温釉彩中的传奇，更是景德镇当地所特有、土生土长的地域性传统彩绘瓷品种。近年来，一些人认为古彩这种古老传统的陶瓷艺术已经过时，理应被淘汰，对此，戴荣华对记者说，从数量上，他创作的粉彩作品比古彩多得多，但他一直坚持古彩创作，“粉彩受西方文化影响，技法犹如油画，可以做到写实、逼真，而古彩单线平涂，犹如国画，属于写意。古彩的颜色单纯、响亮，具有宝石般的色彩，装饰形式很美，我们应该思考怎样让它与时俱进，适合现代人的审美要求，在这点上我下了苦功夫，既和传统古彩拉开了距离，又不丧失古彩的语言。” 戴荣华吸纳各家陶瓷技法的长处，对传统的古彩进行改良，如在传承古代材质、表现形式的基础上，对色彩的处理加以变通，使得烧成品的颜色鲜艳丰富而又不失古朴，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戴荣华的作品以古代仕女和婴戏、童趣为主，以山水花鸟为辅。但他的仕女画加入素描元素，色彩上加入现代人对美的认识，古彩瓷《白蛇传》，既有娴熟女性的造型，更具全景式的活动空间，人物动态、服饰装饰、色感布景，皆有别于前人，而且在浓艳色块的调和中显现出欢乐氛围。戴荣华不在乎题材、人物的相同，而是着意于构图、用色，传达画家个人的情感。 稚童婴戏是戴荣华作品中另一传统题材，为了画好儿童的形象，戴荣华总是对身边的孩子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把他们的神态、活动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巧妙地运用浓淡、疏密、冷暖等对比手法，伴以缜密的构图，把童趣陶瓷装饰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戴荣华看来，一件好瓷作品有三个标准，一是器型漂亮，适合画境的表现需要，如画单个仕女侍立修竹之下，瓶型就应该是以瘦长的梅瓶或橄榄瓶为宜；二是釉色白腻，以青白釉最好；三是装饰上要有自己的思考，包括造型形式、构图章法、色彩语言等，都要有个性。戴荣华将陶瓷的器型设计放在首位，他认为，现在很多艺术陶瓷从业者只重视装饰，欠缺造型设计的功力，而且抄袭成风。“景德镇分工很细，有专门卖白胎的，但我不满意他们的造型，我自己开了小作坊做胎，设计造型，研究釉色。现在我做的胎、器型常常被人仿，人物装饰也被人模仿，但他们都不动脑子，照葫芦画瓢，也不管人物与器型是否贴切，人物背景是否需要重新设计。” 对话戴荣华 古彩装饰性强 呼应当今藏家的审美 广州日报：古彩又称为五彩，但对其历史渊源，人们有不同的看法，您能否帮大家厘清一下？ 戴荣华：古彩的起源比较早，可追溯到汉代。那时就发明和使用了以铜、铁为着色元素的低温铅釉，并用于陶瓷装饰，至唐代，釉色不断丰富，就有了唐三彩。到了宋朝，磁州窑的“红绿彩”，首开了用毛笔蘸釉料在瓷面上彩绘的先河。我认为，古彩的形成，主要经历了红绿彩、斗彩、五彩，再到古彩几个阶段。五彩形成于明朝，有人认为明五彩就是古彩，我觉得要分开。明五彩有红、黄、紫、绿、蓝五色。前四种颜色是釉上彩，而当时没有蓝色，蓝色主要依托于釉下青花经高温烧成，有釉下的成分，是釉下釉上相结合，有斗彩的因素。 明代五彩的装饰工艺发展到清代特别是康熙年间，形成了一整套釉上装饰方法和彩绘手段。色彩方面，由于创造了釉上翠色(古翠，是一种蓝色)，从而代替了五彩中的青花蓝色，从此摆脱了依赖釉下青花蓝色的被动局面，完整了古彩的基色。随着颜色的发展成熟，五种基色配分成多种色阶，而且当时工艺技术也达到了新的高峰，古彩很受宠，出口量大。这时期，无论是色彩、技法、装饰形式、题材等均已成熟，形成了其工艺体系和装饰体系，我们把这种装饰风格的彩绘称为“古彩”。 古彩以红、黄、绿、蓝、紫等各种带玻璃质的彩料，按图案纹饰需要施于釉上，在瓷胎上用生料、钒红勾线，用单线平涂的方法， 再在“彩炉”(800~900 ℃之间烧成）二次焙烧而成。它红绿分明，层次较少，色彩响亮、强烈明快，又叫“硬彩”，与之对应的，粉彩有几十种颜色，其中还有外来进口的颜色，技法写实，画面显得柔和，所以叫“软彩”。康熙之后到民国，古彩瓷被盛极一时的粉彩所掩盖，古彩衰退，创作者少。我刚参加工作的上世纪60年代，景德镇几乎都是画粉彩的，画古彩不到百分之一。这也是发展规律，我自己做的古彩也比粉彩少。 不过，古彩的颜色决定其装饰性强，大红大绿、古色古香呼应了今日收藏家与消费者的审美口味。我的一些古彩瓷在市场上都拍得不错，影响到一些人开始重新画回古彩，一些艺术家开始关注古彩。 藏家需多观察学习 并非叫大师就一定画得好 广州日报：您从器型设计到绘画、填色、全程参与，但听说现在景德镇很多外来的画家来画瓷，他们是在买来的白胎上作画，其他有人代劳，这样的创作有何利弊？ 戴荣华：瓷绘和绘画不一样，中国画、油画创作完成后觉得有些地方不满意还可能作出修改，而陶瓷一烧出来就不能改了，全凭自己的感觉。而且，陶瓷颜色和绘画颜色是两个概念，陶瓷颜色不是直观的，填之前与之后完全不一样，比如大绿，填时是灰色的；苦绿，就是黄中偏绿，填时是泥色偏点黄。填色是手艺，技工可以将填色这门手艺运用得炉火纯青，但未必懂得如何在创作时准确地“用色”。准确地用色关乎到创作者对色彩的理解、自身所具有的艺术修养和文化修养。 从事美术的外来艺术家到景德镇发展被称为“景漂”，民国时候就有“景漂”了，他们看上景德镇陶瓷的材质，把自己擅长的艺术手法移植到景德镇陶瓷上，这种交流创作是好事，但每个人从事艺术的角度不一样，外地来的人一定要掌握工艺的过程，将艺术和景德镇的工艺结合起来。 广州日报：我看了一份近十年现当代陶瓷的市场调查，您上了总成交额前三甲，单件作品价格也不菲。对于藏家您有什么建议？ 戴荣华：我建议收藏的人不要着急，要先了解、观察、学习，不一定叫大师就画得好，大师作品有好的也有一般的；根据自己的经济和实力状况，尽量买精品，贵一点，但升值空间大。当然，如果你是买个喜欢，那又是一回事。我的作品中有的古彩价格高，有的粉彩价格高，要根据作品的效果来定。 广州日报：市场调查也显示，大众、藏家的审美偏爱传统技法，让现当代陶瓷艺术看上去传统有余而当代不足。 戴荣华：无论是古彩、粉彩、新彩，都是一种艺术形式、陶瓷艺术的装饰语言，是表现艺术家思想的手段。任何一门艺术要发展，就必须要改革、改良和创新，艺术不创新，就没有生命力。古彩也是如此。但不能为了创新而创新，不能盲目创新，要保持古彩的装饰风格。古彩改革，其本身的表现语言不能丢，因为其民族性不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要让人一看就是古彩。
|
